在西北邊的山壁下面，真的有一個水潭，從水潭邊上的青石板和石條上的一條條鑿痕上面很容易確定這是人工設施，看來這次是找對地方了。

水潭周圍長滿了大樹，有些樹木的根須已經伸進了水潭中，從根須的粗細看，這裏沒有人居住的時間應該很長了，水潭的水面很平靜，上面漂浮著樹葉水藻，看上去像是一潭死水，但是並沒有腐臭的氣味。

小心的繞過水潭，靠近巖壁的地方大概有三四米見方都是石頭，沒有樹木生長，只有一些藤蔓和矮小歪斜的草木，在這塊空地後面，就是一個掛滿了藤蔓的洞口。

婁景中踏上這塊相對幹凈的地方，仰頭看向發青的天空重重的呼了口氣。

“還好，這裏應該能夠宿營。”

夏雨欣伸頭看了看婁景中身後黝黑的山洞，心裏有些毛毛的，剛才在盆地的野草樹林中就有那麽多的蛇蟲鼠蟻，山洞貌似也是蛇蟲鼠蟻喜歡聚集的地方，就在這個洞口宿營讓人心裏很是有些不安。

方石扭頭四顧，點頭道：“嗯，就在這裏宿營吧，山洞裏面的情況不明，暫時不要進去了，收集些幹柴來點火，燒一些驅蟲的草藥，在周圍撒上驅蟲藥。”

“點火……”

“沒事，目的地已經到了，點不點火都一樣了。”方石看著有些遲疑的夏雨欣安慰道，李樹芽歡呼了一聲，點火就說明有熱乎飯吃了，小孩子有好吃的就什麽都忘了。

夏雨欣只好跟李樹芽去收集柴火，方石跟婁景中將這塊石板地上的雜草和腐葉全都掃幹凈，然後在周圍灑下一圈藥粉，婁景中猶有些不安心，又將沿路收集的驅蟲草也覆蓋在藥粉上。

等到夏雨欣和李樹芽將火點著，婁景中先燒了一些驅蟲藥草，這才將三腳架架起來開始煮肉湯，等香噴噴暖乎乎的肉湯下了肚子，身上的陰冷頓時被驅散了，一身的疲勞慢慢的滲進骨頭裏，癢癢的懶懶的。

李樹芽坐在方石身邊，火光在他眼眸裏跳躍著，他好奇的看著不遠處那掛滿了藤蔓洞口，有些小意的向方石問道：“先生，我們就是要找這個山洞麽？這裏面有什麽？”

方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指了指側面的小盆地：“這裏原來是李家的發祥地，李家寨的祖先們一開始就是生活在這裏的。”

李樹芽驚訝的看著方石，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這就是李家老寨？我聽老人們說過，只是你怎麽知道是這裏的？”

“呵呵，李伯母告訴我的，就是李君武的母親。”

“哦……可是，這裏的人呢？後來都搬到現在的李家寨去了麽？”

“不是，這裏的人據說大部分死於一場瘟疫，其他人則逃出去不知所蹤，不過我懷疑這裏的人很可能死於自己的手裏。”

李樹芽不解的眨著眼睛道：“為什麽？他們自相殘殺麽？”

“不是，是這些毒蟲，你不覺得這裏的毒蟲實在是太多了、太大了麽？”

李樹芽用力的點頭，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一想到不久之前的那個恐怖場面，他心尖都忍不住會打顫。

坐在方石另一邊的夏雨欣忽然插嘴道：“你是說他們在豢養這些毒蟲，但是某一天，情況失控了？”

“或許吧，失控的可能性很大，也可能是人為的，真相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幾乎是一夜之間，這裏的人都死絕了，後來來到這裏的人因為害怕，就一把火將整個寨子連同死者都燒了，寨子的位置據說就在西邊的坡上。”

方石說著指了指西邊的山坡，黑黝黝的山林在月華之下顯得十分詭異，那嘩嘩作響的樹葉像是有什麽東西藏在其中，特別是方石這一番話說過之後，李樹芽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咕嘟。”

李樹芽用力的咽了口唾沫，聲音大得將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夏雨欣吃吃的一笑，李樹芽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趕忙將話題扯回一開始的問題上。

“那這個山洞裏有什麽？”

“這個山洞裏有李家祠堂，據說保存著李家巫術傳承的東西，還可能有些別的什麽，比如族譜之類的。”

方石毫不隱瞞的回答道，李樹芽恍然，原來方石他們是要來找這個的，這麽一來，所有的疑惑就都解開了。

“李奶奶怎麽會……會將這個告訴你們的？”

李樹芽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有些警惕地問道，不過他卻沒有想過，如果方石他們是通過某些手段得到的消息，那麽發現了這個疑點的自己豈不是在找死。

方石呵呵一笑：“你想得太多了，你李奶奶不希望自己的後代再跟巫術拉上關系，又擔心李家的巫術會失去了傳承，所以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希望我能將這裏面的東西拿走，好讓李家的巫術繼續傳下去。”

“可是……這是李家的。”

“呵呵……年紀小小的就這麽保守，知識是屬於所有人的，而且這些東西取出來之後，也沒有不讓李家的人學啊？怎麽樣，你想學麽？”

李樹芽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他的小心思被方石一眼就看穿了。

婁景中和夏雨欣都是無聲的莞爾一笑，這小子在三個術士面前耍心眼，可真是獻醜了。

方石卻很認真地說道：“巫術傳承眾多，不說別的，就是在這羅霄山以南的山區裏，就有多少個大巫？他們各有各的傳承，從來都不相互交流，最後的結果就是漸漸失傳！相對於道術來說，巫術本來就更加質樸，缺乏系統性，又如此的秘技自珍，所以巫術的消亡已經是可見的了。”

李樹芽用心的聽著，眼神裏略微有些失望。

方石接著道：“道術也是從巫術發展而來的，但是道術相對更註重交流，形成了自己的體系，因而比巫術強壯很多，你與其學習巫術，還不如學習道術。”

李樹芽眨著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麽，充滿期待和忐忑的看著方石問道：“先生，我能跟你學習道術麽？”

方石笑了笑，輕輕的拍了拍李樹芽的腦袋：“可以，不過這事並不簡單，可能還會有些困難和波折，你要有思想準備。”

李樹芽楞了一下，他剛才已經下定了決心，準備硬著頭皮死死哀求來著，卻想不到方石答應得如此輕松，對於方石後面的話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裏，在他心目中，自己是自由的，是無牽無掛的，自己決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也不會有人阻止，但是，顯然他想得太簡單了。

“先生，我不怕，請讓我跟您學習道術。”李樹芽興奮得抓耳撓腮，用洪亮的聲音大聲答道。

方石自然能看出李樹芽的想法，但是他也不去說破，到時候現實自然會告訴他人並非是自由的。

“呵呵，我說了可以，不過你要有決心才行。”

“我有！”

李樹芽用力的挺起胸膛，一臉興奮的大聲應道。

方石正要說話，忽然若有所覺的一扭頭看向天空，原本趴著的獵狗也忽地站了起來，齜著牙發出呼嚕嚕的低沈吼聲。一個小小的黑影劃過夜空，噗地一下掉進了火堆裏，濺起幾點火星，接著發出吡啵的響聲，一股濃重的焦臭味隨即擴散開來。

“小心有毒，屏住呼吸。”

隨即他一伸手將身邊的李樹芽拽了起來，蹬蹬地退後了幾步，手掌用力的扇著，將難聞的煙氣揮向另外別處，夏雨欣和婁景中的反應都很迅速，聽到方石的警告就迅速的退開了。

婁景中迅速的跑到空地的邊緣，打開手電向草叢樹木照去，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這周圍的草葉和樹幹上滿是蟲蟻，數量甚是驚人！

“方，方石……好多毒蟲！”

方石將李樹芽推到夏雨欣面前，夏雨欣扶住李樹芽的肩膀，像是給自己壯膽一樣地說道：“別怕，有我們呢！”

李樹芽點了點頭，眼神卻緊緊的盯著方石的背影，夏雨欣強迫自己向著婁景中手電光照亮的地方看去，那個場面實在是太嚇人了，她看著心尖也一樣打顫，別說李樹芽了。

方石走上前觀察了一下：“好像是沖著火光來的，蟲子應該怕光才對吧？”

婁景中搖了搖頭：“也有向光的。”

方石哦了一聲，又去仔細觀察在驅蟲藥隔離出來的防線外的情況，看了一會他終於看出了端倪：“我明白了，它們好像在進行捕獵大會呢，有些蟲子向光，於是向這裏聚集，然後又有捕食者跟著到來，接著就越聚越多，沒事，將它們趕走就行了。”

方石說罷回身走回火堆邊上，盤腿坐在自己的背包上，然後開始朗聲念起了驅邪咒。

“浩氣洋洋，滋養萬方，萬物異同，各有所安，順之為正，逆之為邪，尊吾法言，各歸其位……”

方石鏗鏘的聲音經過石壁的反射，向著盆地裏擴散開去，在寂靜的山林裏顯得格外的清越悠揚，婁景中眼見著剛才還很活躍的蟲蟻們立馬安靜了下來，然後竟然紛紛的扭頭跑了，婁景中吃驚的回頭看向方石。

不久之前，方石好像還在用巫術來驅蟲，但是幾天之後，他就開始用咒語來驅蟲了，如果他一開始就會咒語驅蟲又何必用巫術，婁景中相信，這是方石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將巫術驅蟲的原理摸透了，並將之移植到了咒語上面。

雖然這個猜測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是卻是唯一合理的解釋，這個方石難道真是為了道術而生的神人不成？

跟婁景中想法一樣的還有夏雨欣，她目睹了這一切之後也正皺著眉思索著相同的問題，下午方石驅趕整個盆地的蟲蟻，用的是天地之威，而現在這個，絕對是正宗的音咒，只是驅邪咒這種普普通通的東西自己也會，但是卻從來不知道還能對蟲蟻產生效果，唯一的解釋就是方石自己改進了驅邪咒，這是不是也太厲害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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